吃了几十年的茄子,却从来没有认真地与它交流过,也没有把它看清楚过。它到底是什么?它在想什么?它是否愿意被我吃?我呆在菜地里,傻傻地看着它,不仅没有找到答案,别人还以为我在偷菜。所以我唯有选择对着它画,当农民来,看见我在画,也就放心地走开了。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干我想干的事情——与它交流,了解它的内心,闻它的气味,听它的声音,还有它散发出来的磁场……
我这么做是希望连通童年的记忆,也是对它表示感谢。画画仅仅是一个借口,最后的作品也不是目的,我只是想这么做便做了。
当然,最终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答案。
——圆圈·达芬奇
圆圈·达芬奇
帅氏,名喁中,祖籍四川,己酉(1969)年生人。16岁始习西画,师从马一平、何多苓、王宏剑、郑艺、石冲、忻东旺诸先生,再坐贾十载有余。今弃商拾笔,独戏丹青。
因为无羁,所以有风格
文 / 禹至
我接触过不少四川籍画家,多为年轻者,他们大多喜静,且多少都有点书卷气。喁中就是其中一个,待人彬彬有礼,热情有度,言语谦逊。看来源远流长的蜀文化还在滋养着盆地里成长的当代人,像一种烙印。
对一个画家来说,文化烙印的存在可能是件好事,但也可能是个障碍。对于学习油画的画家来说尤其如此,没有文化烙印,你可能啥也不会有。可如果你像调侃湖南厨师时说的那样,没有辣椒就不会做菜了,那确实是个障碍。这当中其实有一个格局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帅喁中给我的最初印象是:人,文绉绉的;画,路子有点野。坦白说,我感兴趣的正是他的野路子,因为这对一个血统正宗的油画科班出生的画家来说,实属难能可贵。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所呈现的格局,恰恰是这个“野”字带来的。
油画传入中国的100年间,从效法、融入到中国化改造,我们做得最多的也只是对油画的表现形式和技术技法的探讨。专家们的中国化宏论归纳起来无外乎三个步骤:一,学西方人画画;二,画符合于中国人的审美经验的画;三,纳入中国传统的艺术评价体系。对这样的中国化改造不能抱以过高期望的原因是,我们始终不能忘怀六法四品,就像湖南厨师不会忘记辣椒那样带着一种具有评判意味的烙印。即使达到了逸品,那也只是形式美感上的一种极致,可以称赞,但仍构不成对多元文化时代产生影响力的格局。
当然,并不是说野路子就一定能带来具有时代影响力的格局。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陈规不破,评价体系还抱着陈规的大腿,这种格局决然不会产生。野路子中的“野”字,在我看来是一种具有思辨精神的行动力,一种艺术态度。在这一点上,喁中的立场是鲜明的。因此,他无需像许多油画中国化的改造者那样,在东西方文化含量上拿捏,在对陈规的坚守与突破之间拿捏,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和许多国内的艺术学子一样,喁中在多个学校的求学过程中也曾师从过不少名家大腕,包括马一平和何多苓。所幸的是,在喁中的作品里并没有他的导师们的痕迹,这显然得益于他对“野”的坚守。坚守“野”不同于坚守陈规和法则,相反,这种坚守在他的思维里插上了翅膀,让他的艺术诉求更加无羁。因为无羁,所以有风格。喁中的作品就是在这种放任中抛开了我们早已熟识的叙事方式以及图像形式、空间和秩序,并在无序中建立起自己的序,这种序可能找不到出处和根据,甚至也不能自圆其说,但这正是属于喁中自己的风格。他可能会在别人看起来已经很完整的作品上肆意涂改,且并不打算消除那些涂改的痕迹;也可能会在已经很唯美的画面上,增加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色块和线条;还可能将观者眼中的某些草稿当成已经完成的作品。这就是喁中的艺术风格。
其实,喁中的野路子以及由此形成的艺术风格还是有出处的,只不过这个出处不是前人创造的经典,也不是当代人高谈阔论的某些主义、理论和哲思,而是他的潜意识。在涵盖了大量陈规旧矩的鱼龙混杂的既有知识体系面前,在物欲横流泥沙俱下的信息时代大潮中,在因功利熏心而迷茫浮躁的艺术生态环境下,人的意识很难是一块净土,唯一洁净之处,便只剩下潜意识了。喁中的艺术,就是在自己内心深处这块洁净的潜意识的领地里创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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