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的香港佳士得晚间拍卖会。

        压轴的，是“著名中国当代艺术家曾梵志的杰作”《豹》。画面确实神奇。我观之，可命名为“豹子头风雪山神庙”。和林冲一样，英雄诞生。
 

曾梵志作品《豹》
 

　　中国企业家赵志军成功以3600万港币的高价收槌。拍卖收益将全数捐赠给“大自然保护协会”。

　　但是，这是一张临摹《国家地理》摄影师Steve Winter的获奖作品。网友认为也可以称为抄袭。

冯明创作的油画《总理在汶川》

　　曾梵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前不久，另一张《总理在汶川》的油画也拍出365万的价钱。那完全是一张新华社记者姚大伟的照片的复制品。

　　这油画，抄袭的水平很差，还不如照片，但却拍出高价，管中窥一下豹子，可看到中国艺术界的怪象：“油画崇拜症”、政治投机意识、收藏家白痴化，当然，还有照片拯救绘画。

　　此外，胡武功、薛华克的照片被画家复制，也是行内近年有名的例子。由于画作影响不大，在此不论。画总理的这张，水平差得我们也不好意思说。到了曾梵志，还是值得一说的。他名气大，水平高又价钱高，而且，这回，他不认为这是抄袭。

　　曾梵志是我比较尊敬的一位画家，他的独特笔触，称得上是现代的“铁线游丝描”，在这个血拆时代，总像一堆血染的钢筋，十分给力。

　　艺术史上，有时革新的技术就是艺术。但在这幅画作里，很明显，他打动人的主体不是技术，而是极其独特的景象。这一景象，是抄的。网上可以查到Steve Winter的这一主题的一系列照片，可以看出，摄影家不仅备极艰险，而且是有想法的，对意境是极重视的，也就是说，Steve Winter要比曾梵志更有一种艺术性。你掠夺了人家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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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一个版权问题，版权有时是说不清楚的。艺术道德有时就是一个感觉的问题。我想，在以上事例中，大多数人会认为摄影家的利益受到损害，画家不太地道。

　　当然，曾梵志及其团队，也借一些大艺术家借用照片的例子来辩护。

　　比如安迪·沃霍尔。我想，这是很不一样的，毛泽东、梦露、可口可乐的形象，在沃霍尔这里有了极大的改变，而且有了完全不同甚至于相反的意义，不只是再创作，更是另起炉灶。

安迪-沃霍尔的作品《毛泽东在1972》

　　又比如近年在国内名声大振的德国大师级画家里希特。简单地说，他就是一位画照片的画家。但是，一则他不是仿造照片的情节与意境，而是加以抽象、简约、模糊，形成平面化、稀释化的社会哲学观点，这与原照片相去甚远;

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作品

　　二则，更重要的是，他是用摄影技法搞绘画，或者说，是用绘画颜料在搞摄影，发展绘画的同时，因强化了摄影的技巧，简直发展了摄影。效果惊人，原版照片无法到达。他的探索是破界的，这就必然有艺术史的意义——曾梵志在这个问题上，只有独特性，没有革命性。他的技法，是在绘画界内的，而且并不比一百多年前的莫奈、蒙克、凡高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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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再来对比一下摄影界最贵的人物理查德·普林斯。他是艺术的传奇，因为他就以“抄袭”为创作核心(注意，不只是手法)。虽然他摄影技术不行，但翻拍人家的作品，当作自己的作品，还竟然走红。多贵?一张照片可比曾梵志的一张画，100至300万美金。

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作品《牛仔》
 

　　恰好在前不久，也爆出新闻，法国的法庭判他抄袭成立，要求停止相关作品流传。他到底干了什么?比如，他的牛仔系列，就是翻拍广告照片，去掉了那些字，当作自己的作品。
 

　　你可以说，他去字的行为，是打击商业性、消费主义的行为艺术。但他并不是总是这样。我认为，他让抄袭成为他自有的标志，成为可以多样解释的现象(比如否定艺术和讽刺机械复制时代)。这就是当代艺术的重要特征——他造成了现象，促人思考。
 

　　当代艺术是一个大众很难把握的东西，确实需要专家解读。简单地说，我们当然可以认为他侵权，但不管缠身的诉讼结果如何，他制造了现象、问题、天价，就成功了。他对这个社会有观念冲击，所以这个绝对抄袭的人，倒比曾梵志要艺术。
 

　　那么，曾梵志是否可以将错就错，多抄一些，成为世界第二个与中国第一个普林斯?不行。艺术史上的手法革命，只认第一，不认第二。以曾氏的地位与价位，也用不着这样。他完全可以自创意境。在“呆头呆脑”大行其道的当代油画界，曾梵志的想象力还是不错的。这一次，就算是失足而已。